從新聞廣播到體育競賽,從商業銷售到非營利組織,到各領域名人 - 每個人都在線上播放直播視頻。抖音跟臉書直播是此類方式曝光的的首選方法,因為它們讓品牌商可以直接跟粉絲溝通。

而在經營品牌的初期,必須要建構屬於自己的基本觀眾,因為這麼多直播主心中知道,少了穩定的基礎觀眾群體,這個直播將不吸引人駐足觀看。

我們給你購買Facebook直播人數的重點提示:

幫自己的直播買粉絲觀看人數是許多成功直播頻道初期的策略,頁面上跳動的觀看數據,可以讓直播主炒熱氣氛,當你在講解產品時,對於初期踏入直播領域的商家,這是一個非常有效的行銷策略;而直播老手更能透過這樣的操作,強化網友的信任度。

你要知道直播沒人氣可能會使當次直播草率收場,提升直播線上人數令直播主持人充滿熱情,無論是自然流量或購買人數,都比較有繼續成長的可能性!

在您的手機上打開Facebook App幾個步驟您的直播就開啟了,高人氣粉絲專頁有足夠粉絲上限觀看,新加入的直播主很能沒有粉絲群觀看直播影片,我們不建議超高人氣的直播主購買直播人數,因為你們的線上人數已經夠多,受眾夠精準,但對於開始經營的直播臺,沒人氣等於難以成長,能在每次直播衝高直播人數,吸引觀眾觀看影片有更多可能性。

下單前需知:若有任何問題,請先詢問LINE客服

刷直播人數的3大特色

#1 可包月,可即時提供直播流量的自助平臺
專屬系統供應每月大量直播臺大量直播人數支援,想用就用!24小時系統支援,享受整個月天天開直播天天有人數的好服務。

我們給您灌的直播人數成本低且固定,讓您剩下的預算可以做更多活動、宣傳、促銷,進行針對消費者的各類行銷活動,為長久的忠實粉絲奠定堅實基礎。。

#2 直播人氣奠定人氣
上網看直播,一個直播有5000人,另一個直播只有5人,您會選擇看哪個直播?當你啟動系統後,開臺後人數就會逐步提高,人數達到數量後開始穩定停留,人數不爆衝、不會急速掉落,這樣的穩定人氣幫直播主持人無後顧之憂進行直播。

#3 購買直播人數有風險嗎?
但您不必擔心直播臺有被關閉帳號等的風險,因為這單純是導入流量,不對臉書或是抖音帳號本身造成傷害。若遇到Facebook或是臉書更動它們直播系統程式,可能發生短暫時間直播人數服務無法正常運作,我們都會協助更新演算法,不讓您的權益受損。

多次使用:即時付款,直播人數自動逐步上線,不會有延誤,您愛什麼時候直播都可以。

穩定提升:進一步改進的人數上升速度,正常狀態下人數不爆衝、不急速掉落。

超快啟動:當下買當下用,及時派上用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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灌Instagram直播人數包月,提供直播人數購買灌水網路行銷服務

 

開直播提高人氣的方法:  買YouTube在線觀看人數

1、要想更多的粉絲進入直播間觀看直播,首先要設計好直播間的封面和標題。

用戶選擇進入直播間,第一眼就是要看封面和標題,是不是能夠吸引他。大家在設置封面和標題時可,以使用主播個人寫真、道具,也可以是主播和直播間產品合影,利用誇張的肢體語言等,充分利用使用者的好奇心理。

2、平時要儘量參與官方活動,增加曝光率。 衝蝦皮Shopee在線觀看人數

保證帳號視頻或者直播的頻率次數,增加活躍度,讓用戶知道你一直都在。也可以借助官方推助流量補補和海淘流量增加直播線上人數。

直播前,在朋友圈或者qq群進行宣傳,讓朋友觀看直播,幫自己增加人氣。 TikTok在線衝觀看人數

3、用戶進入直播間後,要想辦法留住他們。 TikTok衝直播人數包月

直播內容尤為重要。現在早已經過了靠顏值和尬聊的直播內容就可以吸引觀眾的時期,主播們要儘量有針對性地去設計一些優質的直播內容。

平時要多看那些成功的播主直播,吸取經驗,多積累可利用的直播話題,慢慢的,使用者就會主動參與進來,直播人氣自然會得到提升。

4、巧用引流工具。 灌Facebook直播人數包月

引流工具就是我們常說的補單,很多人對補單不以為意,認為為了面子去增加不存在的直播人數沒必要,實際上如今補單平臺那麼多,一定是有它的道理的。

在心理學裡面有一個效應叫羊群效應。很多人進直播間,目的都是圍觀紮堆。 衝抖音在線觀看人數包月

所以當你的直播間人數增多時,很容易引起跟風效應,吸引更多的人來直播間觀看。這裡我建議大家可以先使用一下免費的工具。

5、多站在粉絲角度思考。 抖音在線衝直播人數包月

與粉絲相處不能限於自己的看法,多數時間站在粉絲的角度去思考。

不少的主播嘴上說著把粉絲當作“家人”看待,能做到的少之又少,一開播就要禮物,聊天不回,點歌不唱,這樣做終究是曇花一現,都不是長遠的做法。衝蝦皮Shopee直播人數包月

所有的成功都源于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 喬布斯曾對馬云說:所有的成功源于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!不少人認為馬云的戰略眼光很厲害,十幾年前,就想到要做支付寶,現在的支付寶人們眾所周知,用的不亦樂乎,的確非常厲害,其實人們的認知存在著一定的誤區。  馬云其實也沒有多么厲害的戰略眼光,他只不過將一個具體的問題解決掉了而已,這個問題是什么?就是解決了我們在網購中的信任問題!  很多人認為李彥宏厲害,他只是將一個搜索問題解決掉了而已。很多人認為馬化騰厲害,馬化騰在創業初期,只是做了一個聊天工具而已。  可很多初期的創業者,在一開始時,看不起小事,總想去干大事。這時候要問自己,我做了幾件讓自己滿意的小事?又有哪件小事你做到了極致?沒有的話那就找小事做,如果小事都沒能做好,直接去做大事,結果可想而知?賺不到錢——餓死。  喬布斯曾對馬云說:所有的成功源于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!所以,創業初期,不要總想著解決大事。比如只需要想如何解決某些用戶的痛點,找個人看看他有哪些痛點,你能否解決的了這個小痛點。  然后專注這個痛點去解決,要比同行解決的好!不斷優化,不斷創新。先賺點小錢,養活自己。做著做著,就能發現這一個點大有文章。你有了團隊,當有了行業經驗,也有了資金,自然就能知道如何做大做強。  成功需要不斷練習自己的實力,當具備了一定的實力后,你不想成功都難。成功不是計劃出來的,也不是制定好戰略就能成功。而是將一件小事做到極致,這件小事將能帶你走向成功。  很喜歡的企業就是老干媽與蘋果公司,當然,360公司也很厲害。  老干媽是什么?單純的把一瓶辣椒醬做到了極致,然后不斷地整合資源。  蘋果公司是什么?單純的把一個操作系統,一部手機做到了極致。然后不斷的整合資源。  360公司是什么?單純的把免費殺毒軟件做到了極致,然后不斷地整合資源。  喬布斯曾對馬云說:所有的成功源于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!這才是創業,這也是做企業的最佳路徑。什么都別想,把一個小問題解決到極致,然后根據自己的實力去整合資源,我們自然就能成功。  倘若一開始就想玩大的,那你就是中了馬云的毒和喬布斯的毒,或者中了其它毒,最終等待你的只有失敗。社會就是這樣。 你認真做過的每件小事,將來都會為你亮一盞燈 10件小事,讓30歲少后悔一些 去做這20件小事,會讓你的生活更快樂分頁:123

楊朔:雪浪花  涼秋八月,天氣分外清爽。我有時愛坐在海邊礁石上,望著潮漲潮落,云起云飛。月亮圓的時候,正漲大潮。瞧那茫茫無邊的大海上,滾滾滔滔,一浪高似一浪,撞到礁石上,唰地卷起幾丈高的雪浪花,猛力沖激著海邊的礁石。那礁石滿身都是深溝淺窩,坑坑坎坎的,倒象是塊柔軟的面團,不知叫誰捏弄成這種怪模怪樣。  幾個年輕的姑娘赤著腳,提著裙子,嘻嘻哈哈追著浪花玩。想必是初次認識海,一只海鷗,兩片貝殼,她們也感到新奇有趣。奇形怪狀的礁石自然逃不出她們好奇的眼睛,你聽她們議論起來了;礁石硬得跟鐵差不多,怎么會變成這樣子?是天生的,還是鏨子鑿的,還是怎的?  “是叫浪花咬的,”一個歡樂的聲音從背后插進來。說話的人是個上年紀的漁民,從剛擾岸的漁船跨下來,脫下黃油布衣褲,從從容容晾到礁石上。  有個姑娘聽了笑起來:“浪花也沒有牙,還會咬?怎么濺到我身上,痛都不痛?咬我一口多有趣。”  老漁民慢條斯理說:“咬你一口就該哭了。另看浪花小,無數浪花集到一起,心齊,又有耐性,就是這樣咬啊咬的,咬上幾百年,幾千年,幾萬年,哪怕是鐵打的江山,也能叫它變個樣兒。姑娘們,你們信不信?”  說的妙,里面又含著多么深的人情世故。我不禁對那老漁民望了幾眼。老漁民長得高大結實,留著一把花白胡子。瞧他那眉目神氣,就象秋天的高空一樣,又清朗,又深沉。老漁民說完話,不等姑娘們搭言,早回到船上,大聲說笑著,動手收拾著滿船爛銀也似的新鮮魚兒。  我向就近一個漁民打聽老人是誰,那漁民笑著說:“你問他呀,那是我們的老泰山。老人家就有這個脾性,一輩子沒養女兒,偏愛拿人當女婿看待。不信你叫他一聲老泰山,他不但不生氣,反倒摸著胡子樂呢。不過我們叫他老泰山,還有別的緣故。人家從小走南闖北,經的多,見的廣,生產隊里大事小事,一有難處,都得找他指點,日久天長,老人家就變成大伙依靠的泰山了。”  此后一連幾日,變了天,飄飄灑灑落著涼雨,不能出門。這一天睛了,后半晌,我披著一片火紅的霞光,從海邊散步回來,瞟見休養所院里的蘋果樹前停著輛獨輪小車,小車旁邊的個人俯在磨刀石磨剪刀。那背影有點兒眼熟。走到跟前一看,可不正是老泰山。  我招呼說:“老人家,沒出海打魚么?”  老泰山望了望我笑著說:“哎,同志,天不好,隊里不讓咱出海,叫咱歇著。”  我說:“象你這樣年紀,多歇歇也是應該的。”  老泰山聽了說:“人家都不歇,為什么我就應該多歇著?我一不癱,二不瞎,叫我坐著吃閑飯,等于罵我。好吧,不讓咱出海,咱服從;留在家里,這雙手可得服從我。我就織魚網,磨魚鉤,照顧照顧生產隊里的果木樹,再不就推著小車出來走走,幫人磨磨刀,鉆鉆磨眼兒,反正能做多少活就做多少活,總得盡我的一份力氣。”  “看樣子你有六十了吧?”  “哈哈!六十?這輩子別再想那個好時候了——這個年紀啦。”說著老泰山捏起右手的三根指頭。  我不禁驚疑說:“你有七十了么?看不出。身板骨還是挺硬朗。”  老泰山說:“哎,硬朗什么?頭四年,秋收揚場,我一連氣還能揚它一兩千斤谷子。如今不行了,胳膊害過風濕痛病,抬不起來,磨刀磨剪子,胳膊往下使力氣,這類活兒還能做。不是胳膊拖累我,前年咱準要求到北京去油漆人民大會堂。”  “你會的手藝可真不少呢。”  “苦人哪 ,自小東奔西跑的,什么不得干。干的營生多,經歷的也古怪,不瞞同志說,三十年前,我還趕過腳呢。”說到這兒,老泰山把剪刀往水罐里蘸了蘸,繼續磨著,一面不緊不慢地說:“那時候,北戴河跟今天可不一樣。一到三伏天,來歇伏的差不多凈是藍眼珠的外國人。有一回,一個外國人看上我的驢。提起我那驢,可是百里挑一:渾身烏黑烏黑,沒一根雜毛,四只蹄子可是白的。這有個講究,叫四蹄踏雪,跑起來,極好的馬也追不上。那外國人想雇我的驢去逛東山。我要五塊錢,他嫌貴。你嫌貴,我還嫌你胖呢。胖的象條大白熊,別壓壞我的驢。講來講去,大白熊答應我的價錢,騎著驢逛了半天,歡歡喜喜照數付了腳錢。誰料想隔不幾天,警察局來傳我,說是有人把我告下了,告我是紅胡子,硬搶人家五塊錢。”  老泰山說的有點氣促,喘噓噓的,就緩了口氣,又磨著剪子說:“我一聽氣炸了肺。我的驢,你的屁,愛騎不騎,怎么能誣賴人家是紅胡子?趕到警察局一看,大白熊倒輕松,望著我樂的閉不攏嘴。你猜他說什么 ?你說:你的驢快,我要再雇一趟去秦皇島,到處找不著你。我就告你。一告,這不是,就把紅胡子抓來了。”  我忍不住說:“瞧他多聰明!”  老泰山說:“聰明的還在后頭呢,你聽著啊。這回到省事,也不用爭,一張口他就給我十五塊錢,騎上驢,他拿著根荊條,抽著驢緊跑。我叫他慢著點,他直夸獎我的驢有幾步好走,答應回頭再加點腳錢。到秦皇島一個來回,整整一天,累的我那驢渾身濕淋淋的,順著毛往下滴汗珠——你說叫人心疼不心疼?”  我插問道:“腳錢加了沒有?”  老泰山直起腰,狠狠吐了口唾沫說:“見他的鬼!他連一個銅子兒也不給,說是上回你訛詐我五塊錢,都包括在內啦,再鬧,送你到警察局去。紅胡子!紅胡子!直罵我是紅胡子。”  我氣的問:“這個(www.lz13.cn)流氓,他是哪國人?”  老泰山說:“不講你也猜得著。前幾天聽廣播,美國飛機又偷著闖進咱們家里。三十年前,我親身吃過他們的虧,這筆賬還沒算清。要是倒退五十年,我身強力壯,今天我呀——”  休養所的窗口有個婦女探出臉問:“剪子磨好沒有?”  老泰山應聲說:“好了。”就用大拇指試試剪子刃,大聲對我笑著說:“瞧我磨的剪子,多快。你想天的云霞,做一床天大的被,也剪得動。”  西天上正鋪著一片金光燦爛的晚霞,把老泰山的臉映得紅彤彤的。老人收起磨刀石,放到獨輪車上,跟我道了別,推起小車走了幾步,又停下,彎腰從路邊掐了枝野菊花,插到車上,才又推著車慢慢走了,一直走進火紅的霞光里去。他走了,他在海邊對幾個姑娘講的話卻回到我的心上。我覺得,老泰山恰似一點浪花,跟無數浪花集到一起,形成這個時代的大浪潮,激揚飛濺,早已把舊日的江山變了個樣兒,正在勤勤懇懇塑造著人民的江山。   楊朔作品_楊朔散文集 楊朔:茶花賦 楊朔:荔枝蜜分頁:123

老舍:末一塊錢  一陣冷風把林乃久和一塊現洋吹到萃云樓上。  樓上只有南面的大廳有燈亮。燈亮里有塊白長布,寫著點什么——林乃久知道寫的是什么。其余的三面黑洞洞的,高,冷,可怕。大廳的玻璃上掛著冷汗,把燈光流成一條條的。廳里當然是很暖的,他知道。他不想進去,可是廳里的暖氣和廳外的黑冷使他不能自主;暖氣把他吸了進去,象南風吸著一只歸燕似的。  廳里的煙和暖氣噎得他要咳嗽。他沒敢咳嗽,一溜歪斜的奔了頭排去,他的熟座兒;茶房老給他留著。他坐下了,心中直跳,鬧得慌,疲乏,閉上了眼。茶房泡過一壺茶來,放下兩碟瓜子。“先生怎么老沒來?有三天了吧?”林乃久似乎沒聽見什么,還閉著眼。頭上見了汗,他清醒過來。眼前的一切還是往常的樣子。臺上的長桌,桌上的繡圍子——團鳳已搭拉下半邊,老對著他的鼻子。墻上的大鏡,還崎嶇古怪的反映出人,物,燈。鏡子上頭的那些大紅紙條:金翠,銀翠,碧艷香……他都記得;史蓮云,他不敢再看;但是他得往下看:史蓮霞!他只剩了一塊錢。這一塊圓硬的銀餅似乎有多少歷史,都與她有關系。他不敢去想。他扭過頭來看看后邊,后邊只有三五組人:那兩組老頭兒照例的在最后面擺圍棋。其余的嗑著瓜子,喝著小壺悶的釅茶,談笑著,出去小便,回來擦帶花露水味的,有大量熱氣的手巾把兒。跟往日一樣。“有風,人不多,”他想。可是,屋里的煙,熱氣,棋子聲,談笑聲,和鏡子里的燈,減少了冷落的味道。他回過頭來,臺上還沒有人。他坐在這里好呢?還是走?他只有一塊錢,最后的一塊!他能等著史蓮霞上來而不點曲子捧場么?他今天不是來聽她。茶房已經過來了:“先生,回來點個什么?”遞了一把手巾。林乃久的嘴在手巾里哼了句:“回頭再說。”但是他再也坐不住。他想把那塊錢給了茶房,就走。這塊錢吸住了他的手,這末一塊錢!他不能動了。浪漫,勇氣,青春,生命,都被這塊錢拿住,也被這塊錢結束著。他坐著不動,渺茫,心里發冷。待會兒再走,反正是要走的。眼睛又碰上紅紙條上的史蓮霞!  他想著她:那么美,那么小,那么可憐!可憐;他并不愛她,可憐她的美,小,窮,與那——那什么?那容易到手的一塊嫩肉!憐是需要報答的。但是一塊錢是沒法行善的。他還得走,馬上走,叫史蓮霞看見才沒辦法!上哪兒呢?世界上只剩了一塊錢是他的,上哪兒呢?  假如有五塊錢——不必多——他就可以在這兒舒舒服服的坐著;而且還可以隨著蓮霞姊妹到她們家里去喝一碗茶。只要五塊錢,他就可以光明磊落的,大大方方的死。可是他只有一塊;在死前連蓮霞都不敢看一眼!殘忍!  疲乏了,他知道他走了一天的道兒;哪兒都走到了,還是那一塊錢。他就在這兒休息會兒吧;到底他還有一塊錢。這一塊錢能使他在這兒暖和兩三點鐘,他得利用這塊錢;兩三點鐘以后,誰知道呢!  臺上一個只仗著點“白面兒”①活著的老人來擺鼓架。走還是不走?林乃久問他自己。沒地方去;他沒動。不看臺上,想著他自己;活了二十多年沒這么關心自己過;今天他一刻兒也忘不了自己。他幾乎要立起來,對鏡子看看他自己;可是沒這個勇氣。他知道自己體面,和他哥哥比起來,哥兒倆差不多是兩個民族的。哥哥;他的錢只剩了一塊,因為哥哥不再給。哥哥一輩子不肯吃點肉,可憐的鄉下老!哥哥把錢都供給我上學。哥哥不錯,可是哥哥有哥哥的短處:他看不清弟弟在大城里上學得交際,得穿衣,得敷衍朋友們。哥哥不懂這個。林乃久不是沒有人心的,畢業后他會報答哥哥的,想起哥哥他時常感激;有時候想在畢業后也請哥哥到城里來聽聽史蓮霞。可是哥哥到底是鄉下老,不懂場面!  哥哥不會沒錢,是不明白我,不肯給我。林乃久開始恨他的哥哥。他不知道哥哥到底有多少財產,他也不愛打聽;他只知道哥哥不肯往外拿錢。他不能不恨哥哥;由恨,他想到一種報復——他自己去死,把林家的希望滅絕:他老覺得自己是林家的希望;哥哥至好不過是個鄉下老。“我死了,也沒有哥哥的好處!”他看明白自己的死是一種報復,一種犧牲;他非去死不可,要不然哥哥總以為他占了便宜。只顧了這樣想,臺上已經唱起來。一個沒有什么聲音,而有不少烏牙的人,眼望著遠處的燈,作著夢似的唱著些什么。沒有人聽他。林乃久可憐這個人,但是更可憐自己。他想給這個人叫個好,可是他的嘴張不開。假如手中有兩塊錢的話,他會賞給這個烏牙鬼一塊,結個死緣;可是他只有一塊。他得死,給哥哥個報復,看林家還找得著他這樣的人找不著!他,懂得什么叫世面,什么叫文化,什么叫教育,什么叫前途!讓哥哥去把著那些錢,絕了林家的希望!  那個烏牙鬼已經下去了,換上個女角兒來。林乃久的心一動;要是走,馬上就該走了,別等蓮霞上來,蓮霞可是永遠壓臺;他舍不得這個地方,這個暖氣,這條生命;離開這個地方只有死在冷風里等著他!他沒動。他聽不見臺上唱的是什么。他可是看了那個彈弦子的一眼,一個生人,長得頗象他的哥哥。他的哥哥!他又想起來:來聽聽曲子,就連捧蓮霞都算上,他是為省錢,為哥哥省錢;哥哥哪懂得這個。頭一次是老何帶他到萃云樓來的。老何是多么精明的人:永遠躲著女同學,而閑著聽聽鼓書。交女友得多少錢?聽書才花幾個子兒?就說捧,點一個曲兒不是才一塊錢嗎?哥哥哪懂得這個?假如象王叔遠那樣,釣上女的就去開房間,甚至于叫女友有了大肚子,得多少錢?林乃久沒干過這樣的事。同學不是都拿老何與他當笑話說嗎:他們不交女友,而去捧蓮霞!為什么,不是為省錢么?他和老何一晚上一共才花兩塊多錢,一人點一個曲子。不懂事的哥哥!  可是在他的怒氣底下,他有點慚愧。他不止點曲子,他還給蓮霞買過鞋與絲襪子。同學們的嘲笑,他也沒安然的受著,他確是為蓮霞失眠過。蓮霞——比起女學生來——確是落伍。她只有好看,只會唱;她的談吐,她的打扮,都落在女學生的后邊。她的領子還是碰著耳朵;女學生已早不穿元寶領了。“她可憐,”他常這么想,常拿這三個字作原諒自己的工具。可是他也知道他確是有點“迷”。這個“迷”是立在金錢上;有兩塊錢便多聽她唱兩個曲子,多看她二十分鐘。有五塊錢便可以到她家去玩一點鐘。她賤!他不想娶她,他只要玩玩。她比女學生們好玩,她簡單,美,知道洋錢的力量。為她,他實在沒花過多少錢。可是間接的,他得承認,花的不少。他得打扮。他得請朋友來一同聽她,——去跳舞不也是交際么,這并不比舞場費錢——他有時候也陪著老何去嫖。但這都算在一塊兒,也沒有王叔遠給人家弄出大肚子來花的多。至于道德,林乃久是更道德的。不錯,蓮霞使他對于嫖感覺興趣。可是多少交著女朋友的人們不去找更實用的女人去?那群假充文明的小鬼!  況且,老何是得罪不得的,老何有才有錢有勢力;在求學時代交下個好友是必要的;有老何,林乃久將來是不愁沒有事的。哥哥是個糊涂蟲!  他本來是可以找老何借幾塊錢的,可是他不能,不肯;老何那樣的人是慷慨的,可是自己的臉面不能在別人的慷慨中丟掉。況且,假如和老何去借,免不掉就說出哥哥的糊涂來,哥哥是鄉下老。不行,憑林乃久,哥哥是鄉下老?這無傷于哥哥,而自己怎么維持自己的尊嚴?林乃久死在城里也沒什么,永遠不能露出鄉下氣來。  臺上換了金翠。他最討厭金翠,一嘴假金牙,兩唇厚得象兩片魚肚;眼睛看人帶著鉤兒。他不喜歡這個浪貨;蓮霞多么清俊,雖然也抹著紅嘴唇,可是紅得多么潤!潤吧不潤吧,一塊錢是跟那個紅嘴不能發生關系的。他得走,能看著別人點她的曲子么?可是,除了宿舍沒地方去。宿舍,象個監獄;一到九點就撤火。林乃久只剩了一條被子和身上那些衣裳。他不能穿著衣裳睡,也不能賣了大衣而添置被子;至死不能泄氣。真的,在鄉間他睡過土炕,穿過撅尾巴的短棉襖;但那是鄉下。他想起同學們的闊綽來,越恨他的哥哥。同學們不也是由家里供給么?人家怎么穿得那么漂亮?是的,他自己的服裝不算不漂亮,可是只在顏色與樣子上,他沒錢買真好的材料。這使他想起就臉紅,鄉下老穿假緞子!更傷心的是,這些日子就是勻得出錢也不敢去洗澡,貼身的絨衣滿是窟窿!他的能力與天才只能使他維持著外衣,小衣裳是添不起的。他真需要些小衣裳,他冷。還不如壓根兒就不上城里來。在鄉下,和哥哥們一鍋兒熬,熬一輩子,也好。自然那埋沒了他的天才,可是少受多少罪呢。不,不,還是幸而到城里來了;死在城里也是值得的。他見過了世面,享受了一點,即使是不大一點。那多么可怕,假如一輩子沒離開過家!土炕,短棉襖,棒子面的窩窩,沒有一個女人有蓮霞的一零兒的俊美。死也對不起閻王。現在死是光榮的。他心里舒服了點,金翠也下去了。  “蓮霞唱個《游武廟》!”  林乃久幾乎跳了起來。怎么蓮霞這么早就上來?他往后掃了一眼,幾個擺棋的老頭兒已經停住,其中一個用小烏木煙袋向臺上指呢。“啊,這群老家伙們也捧她!”林乃久咬著牙說。老不要臉!他恨,妒;他沒錢,老梆子們有。她,不過是個玩物。  蓮霞扭了出來。她扭得確是好。只那么幾步,由臺簾到鼓架。她低著點頭,將將的還叫臺下看得見她的紅唇,微笑著。兩手左右的找跨骨尖作擺動的限度,兩跨擺得正好使上身一點不動,可是使旗袍的下邊左右的搖擺。那對瘦溜的腳,穿著白緞子繡紅牡丹的薄鞋,腳尖腳踵都似乎沒著地,而使腳心揉了那么幾步。到了鼓架,順著低頭的姿式一彎腰,長,慢,滿帶著感情的一鞠躬。頭忽然抬起來,象曉風驚醒了的蓮花,眼睛掃到了左右遠近,右手提了提元寶領,緊跟著拿起鼓槌,輕輕的敲著。隨便的敲著鼓,隨便的用腳尖踢踢鼓架,隨便的搖著板,隨便的看著人們。  林乃久低下頭去,怕遇上她的眼光。低著頭把她的美在心里琢磨著。老何確是有見識,女學生是差點事的,他想。特別是那些由鄉下來的女學生:大黑扁臉,大扁腳,穿著大紅毛繩長坎肩!蓮霞是城里的人,到底是城里的人!她只是窮,沒有別的缺點;假如他有錢,或是哥哥的錢可以隨便花……他知道她的模樣:長頭發齊肩,攏著個帶珠花的大梳子。長臉,腦門和下巴尖得好玩,小鼻子有個圓尖;眼睛小,可是雙眼皮,有神;嘴頂好看……他還要看看,又不敢看;假如他手里有五塊錢!  蓮霞的嗓音不大,可是吐字清楚,她的唇,牙,腮,手,眼睛都幫助她唱;她把全身都放在曲子里,她不許人們隨便的談笑,必得聽著她。她個子不高,可是有些老到的結實的,象魔力的,一點精神。這點精神使她占領了這個大廳:那些光,煙,暖氣,似乎都是她的。林乃久只有一塊錢,什么也不是他的。  可是,她也沒有什么,除了這份本事。林乃久記得她家里只有個母親和點破爛東西。她和他一樣,財產都穿在身上。想到這兒,他真要走了;他和她一樣?先前沒想到過。先前他可憐她,現在是同病相憐。與一個唱鼓書的同病相憐?他一向是不過火的自傲,現在他不能過火的自卑。況且她的姐姐——史蓮云——原先下過窯子呢!自己的哥哥至多不過是個鄉下老,她的姐姐下過窯子。他不能再愛她;打算結婚的話,還得娶個女學生;蓮霞只能當個妾。倒不是他一定擁護娶妾的制度,不是,可是……“蓮霞,再唱個《大西廂》!”  林乃久連頭也沒抬。往常他只點她一個曲子,倒不專為省錢,是可憐她的嗓子;別人時常連點好幾個曲兒,他不去和人家爭強好勝;一連氣唱幾個,他不那么殘忍。他拿她當個人待,她不是留聲機。今天,他冷淡,別人點曲子,他聽著,他無須可憐她。她受累,可是多分錢呢;他只有一塊錢。他讀書不完全為自己,可是沒人給他錢,是的,錢是一切;有錢可以點她一百個曲子,一氣累死她,或者用一堆錢買了她,專為自己唱。沒有什么人道不人道。假若他明天來了錢,他可以一氣點她幾個曲子。誰知道世界是怎么回事呢;錢是頂寶貝的東西,真的。明天打哪兒會來錢呢?  蓮霞還笑著,可是唱得不那么帶勁了。  他看了臺上一眼,蓮霞的眼恰恰的躲開他。故意的,他想。手中就是短幾塊錢!她的眼向后邊掃,后邊人點的曲子。林乃久的怒氣按不住了:“好!”他喊了出來。喊了,他看著蓮霞。她嘴角上微微有點笑,冷笑,眼角撩了他一下,給他一股冷氣。“好!”他又喊了。蓮霞的眼向后邊笑著一掃。后邊說了話:  “我花錢點她唱,沒花錢點你叫好,我的老兄弟!”大廳里滿了笑聲。  林乃久站起來:“什么?”  “我說,等我煩你叫好,你再叫;明白不明白?”后邊笑著說。  林乃久看清,這是靠著窗子一個胖子說的。他沒再說什么,抄起茶碗向窗戶扔了去。花啦,玻璃和茶碗全碎了。他極快的回頭看了蓮霞一眼。她已經不唱了,嘴張著點。“怎么著,打嗎?”胖子立起來,往前奔。  大家全站起來。  “媽的有錢自己點曲呀,裝他媽的孫子。”胖子被茶房攔住,罵得很起勁。  “太爺點曲子的時候,還他媽的沒你呢!”林乃久可是真的往前奔。  “小子你拍出來,你他媽的要拍得出十塊錢來,我姓你姥姥的姓!”  林乃久奔過去了。茶房,茶客,亂伸手,亂嚷嚷,把他攔住。他在一群手里,一團聲音里,一片燈光里,不知道怎的被推了出來。外邊黑,冷,有風。他哆嗦開了,也冷靜了。上哪兒去呢?他慢慢的下著樓。  走出去有半里地了,他什么也沒想。霹靂過去了,晴了天,好象是。可是走著走著他想起剛才的事來,仿佛已隔了好久。他想回去,回到萃云樓下等蓮霞出來;跟她說句話。最后的一句話似乎該跟她說,要對她說明他不是個光棍土匪,愛打架;他是為憐愛她才扔那個茶碗。可是這也含著點英雄氣概:沒有英雄氣的人,至死也不會打架的。這個自然得叫蓮霞表示出來,自己不便說自己怎么英雄。她看出這個來,然后,死也就甘心了。  可是他沒往回走,他覺得冷。回宿舍去睡。想到宿舍更覺得有死的必要,憑林乃久就會只剩了一條被子?沒有活著的味兒。好在還有一塊錢,去買安眠藥水吧。他摸了摸袋中,那塊現洋沒了。街上的鋪子還開著,買安眠藥水與死還都不遲,可是那塊錢不在袋中了。想是打架的時候由袋里跳出去,驚亂中也沒聽到響兒。不能回去找,不能;要是張十塊的票子還可以,一塊現洋……自殺是太晚了,連買斤煤油的錢也沒有了。他和一切沒了關系,連死也算上。投河是可以不花錢;可是,生命難道就那么便宜?白白把自己扔在河里,連一個子兒都不值?  他得快走,風不大,可是鉆骨頭。快快的走,出了汗便不覺得冷了。他快走起來,心中痛快了些。聽著自己的腳步聲,蹬蹬的,他覺得他不該死。他是個有作為的人。應當設法過去這一關,熬到畢業他自然會報仇:哥哥,蓮霞,那個胖子……都跑不了。他笑了。還加勁的走。笑完了,他更大方了,哥哥,蓮霞,胖子都不算什么,自己得了志才不和他們計較呢。明天還是先跟老何勻幾塊錢,先打過這一關。  好象老何已經借給(www.lz13.cn)他了,他又想起萃云樓來。袋中有了錢,約上老何,照舊坐在前排,等那個胖子。老何是有勢力的;打了那個胖子,而后一同到蓮霞家中去;她必定會向他道歉,叫他林二爺,那個小嘴!就這么辦。青春,什么是青春?假如沒有這股子勁兒?  回到了宿舍,他幾乎是很歡喜的。別的屋里已經有熄燈睡覺的了,這群沒有生命的玩藝兒。他坐在了床上,看著自己的鞋尖,滿是土。屋里冷。坐了會兒,他不由的倒在床上。渺茫,混亂,金錢,性欲,拘束,自由,野蠻與文化,殘忍與漂亮,青春與老到,捻成了一股邪氣,這股氣送他進入夢中。  萃云樓的大廳已一點亮兒沒有了,他輕手躡腳的推開了門,在滿蓋著瓜子皮煙卷頭的地上摸他那塊洋錢……可是萃云樓在事實上還有燈亮兒;客已散凈;只仗著著點“白面兒”活著的那個人正在掃地。花啷一聲,他掃出一塊現洋:“啊,還是有錢的人哪,打架都順便往下掉現洋!”他拾起錢來,吹了吹,放在耳旁聽聽:“是真的!別再貓咬尿胞瞎喜歡!”放在袋中,一手掃地,一手按著那塊錢。他打算著:還是買雙鞋呢,還是……他決定多買四毛錢的“白面兒”,犒勞犒勞自己。   老舍作品_老舍散文集 老舍:游海門-蓮花峰 老舍:我們家的貓 老舍:頭一天分頁:123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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